幽浮星系

你在笑 只是这样而已。

转眼

  洁洁云被尼德霍格软禁在提尔联军营地里的那段时间,她曾经不止一次在深夜里醒来见到窗外从不休止的风雪,莉莉丝从不会有这样大的寒风和暴雪,莉莉丝在她记忆里总是甜美的,这个国家由可可和蛋糕组成,搭配风格也甜滋滋的。但是北地不是这样的,莉莉丝那些甜蜜的蛋糕在北地只会被风雪覆盖掉,寒风和暴雪才是北地的常态。

  尼德霍格长大的北地。



  尼德霍格那个红发的下属对洁洁云抱有奇特的敌意,眼里的厌恶和戏谑从来只对着洁洁云,但她并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个人,也许是一直被关在这里没有得到处置,这个人觉得她对于尼德霍格是特殊的?洁洁云偶尔也会不努力思考回到自己祖国后应当怎么办,这个时候她会想些有的没的,一些烦琐小事。



  不知道尼德霍格为什么会站在软禁自己的房间里,又一个深夜醒来的时候,洁洁云这段时间里被惊吓得发麻的大脑思考起了一个问题。

  尼德霍格看上去并没有想和她说话的样子,洁洁云不得不承认,她有点高兴他不和她开口说几句话,因为她怕她一开口就会哭出来。她总是在他面前忍不住一切情绪。房间里很昏暗,这位深夜里不请自来的访客始终站在窗前没动过,只有窗户边一盏小夜灯映亮了他小半张脸,眼睛在阴影里晦暗不明。躺在单人床上看着他的背影,洁洁云苦中作乐地想,提尔联军这么穷吗?他还是那身和多日前一样的黑色军装。

  尼德霍格站了一小会,从口袋里掏出来打火机和烟盒,烟头那一点明明灭灭的小火点在黑暗里分外的显眼。洁洁云盯了那火点一会,又看了一眼尼德霍格,她在心头默默地对自己说,我所忠诚着的莉莉丝王国,就这一次,让我以秘书的身份再看他一次。

  洁洁云盖好被子,闭上眼不再去想这场变故,坠入了并不安稳的梦乡。



  尼德霍格在营地其实是很忙的,他处理的事务总是很多,因此洁洁云被软禁以后,他一次也没有来看过她。但今晚他不得不来看看她了,因为明天他就要送走洁洁云了。尼德霍格必须向自己的心坦诚一次,他是真的舍不得洁洁云这个像兔子一样单纯的人。但他的抱负,他的理想,都不容许他留住她,况且北地很快大乱,即使留住了她,他也无法完全确保她的安全。就是这样,尼德霍格稍稍放纵了自己一次,他在深夜里悄无声息地进入了洁洁云的房间。

  尼德霍格站在床前看了很久洁洁云的睡颜,她睡得不算太安稳,总是皱着眉,口里有时喊着总理大人,有时喊着祖母和姐姐。他有点好笑,单纯的兔子也会被魇住吗?而后尼德霍格走到了窗前,他看着窗外的夜雪,深不见底的眼里映着被风吹乱的雪花。



  北地总是灰白的,天是灰的,地是白的。

  但洁洁云的祖国莉莉丝不是这样的,莉莉丝的人民天真极了,还崇尚浪漫,他们会在好天气的日子里搬出来桌椅和阳伞,在开满了鲜花的园子里喝下午茶,莉莉丝的空气里都仿佛弥漫着可可与蛋糕的香气。

  尼德霍格难得地发着呆,想起了第一次见到洁洁云的时候。和大多数人想的不一样,他第一次见到她并不是在面试的时候,而是在他还是莉莉丝总理大臣的某个下班的傍晚,他和来自北地的人秘密交换完情报后,一个人慢悠悠地在巷子里走。在路过一个拐角的时候,他看到一个娇小的身影尖叫着冲进了巷子尽头里,一条大狗朝那道身影直直冲去。他对英雄救美没有任何兴趣,只是笑了一声就转身要离去,却又听到巷子尽头里传来带着哭腔的声音:“没……没事了,喵喵别怕,你在我怀里……大狗不会伤害你。”他扯扯嘴角,朝着空气露出个嘲讽的笑,大步离去。

  再见到她,就是面试了,他看着她发红的眼圈和被死死咬住的嘴,心里很有些好笑,这么孱弱的存在也会想去保护什么吗?出于好奇和这个人本身的有趣,他选定了她做自己的秘书,然后得知了她的名字是洁洁云。

  洁洁云人如其名,洁白得像天上的云,不仅单纯,还很迷糊,总在一些小事上搞砸,但他并不怎么会感到生气,实际上,他相当高兴,这样一个秘书,不会发现自己和北地的来往。即使是那一次被洁洁云看到了北地的信件,也很好地被他用三月小兔糊弄过去了。她总是抱有仰慕地去相信他,相信莉莉丝的这位总理大臣。



  又是什么时候发现洁洁云在自己心里不一样的呢?尼德霍格在记忆里深挖了一下,想起来是在一场晚宴上,他带着她出席,却没想到她给自己选了一条黑色的连衣裙,吊带的连衣裙将她精致的锁骨和白皙的肩膀露出来,她的腰被很好地勾勒,看上去轻轻一弯就会被折掉,高跟鞋是他前些日子给她买的,这一身让她看上去并不像只兔子了。他不太高兴地沉了脸,又很快恢复了脸上的微笑,只有在他身旁的她感知到了他这一刹那的不高兴,变得战战兢兢起来。

  晚宴结束后,在车上,他严肃地批评她:“洁洁云,你看你这身,哪里有秘书严谨的样子,下次晚宴我给你设计衣服。”她睁圆了眼睛,眼里的泪水要掉不掉,他递上一张手帕,摸了摸她的发顶,放轻了声音:“别哭。”

  大抵就是那时候开始,他意识到了有些东西并不能如他所愿地发展,但他不会告诉她,也不能告诉她。他从前没有恋爱过,但他以为,大概世上感情的事都是这样的,出乎意料,不遂人愿。



  尼德霍格抽完了一根烟,他按灭烟头后走到洁洁云的床前,她还是睡得不安稳,秀气的眉头拧得紧紧的,眼角有泪水流出来,口里不停低声喃喃。他俯下身,拿着手帕,轻轻擦掉了洁洁云的眼泪,又摸了摸她在睡梦里哭红了的面颊,而后把手帕放在房间里的小茶几上,轻轻关上门,离开了。



  翌日,尼德霍格推掉了一些会议和事务,和洁洁云告别。他面带微笑地听她说完所有的话,以温和的语气说:“知道了。你长大了……”他顿了一下,又继续说:“这很好。但快走吧,再说下去,你又要哭了。”

  他看着她走上了火车,他目光专注,她没有回头。



  洁洁云回到莉莉丝后,被派人调查,反复被人审问,而她的回答始终如一,她忠于这个国家,她的祖国,她不会做不该做的事情。因为调查没有进展,洁洁云被放了出来。她还是公务员,还在政府里工作,只是被边缘化了。洁洁云并不感到奇怪,只是偶尔听到同事们议论她的时间会觉得很委屈。她从没有对不起过自己的祖国,却要承受不该有的谣言中伤。但如果能再来一次,洁洁云仍然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实话说,洁洁云没有想到尼德霍格那位红发的下属会屈尊埋伏到她身边来,给予她重重一击,把莉莉丝政府的遮羞布狠狠撕开,让她直面这块腐肉,闻到其腐臭。她头一遭感到了迷茫,这就是她要忠于的祖国吗?没有人愿意相信她,或者说他们都不愿意接受一个现实——这个国家的人们都曾经仰慕过尼德霍格,而把说出这件事的洁洁云推出去,他们就能保持一种偏颇的纯净:他们没有仰慕过一个区区的叛国者。

  于是洁洁云被高层决定转交北地。



  三月小兔和军火库一起被炸掉了,老师救了下来,手却没有保住——这坚定了洁洁云开创学院的想法。洁洁云和老师一夜长谈,老师肯定了她的这些想法,加入了这个还没有学生的学院。

  学院的开办并不容易,首当其冲的就是洁洁云的身份问题,她是被莉莉丝转移交给北地的嫌疑人,于两国她都是个不清不楚的人。而后洁洁云见到了阿加塔。



  英姿飒爽的金发骑士打量着洁洁云,她忍不住有些紧张,眼神却更加坚定,坦然地和阿加塔对视。阿加塔当时没有说什么,只是在离开后不久派人给洁洁云送来了合法的身份文件和一套白金色的军装制服。

  又过不久,一所平等未来学院渐渐在如今多足鼎立的北地政局中冒出头,有人对这所学院的理念嗤之以鼻,有人持以观望的态度,有人暗地里给学院开绿灯以示好。



  尼德霍格知道洁洁云在北地开创了学院,但他并没有过多去调查,在他这个位置上,事事都要小心再小心,况且他始终清醒地知道,相比之下,洁洁云远远不能比得上他多年来的抱负和理想。在这一点上,她其实和他是同一类人。这么想着,下属送来的洁洁云的学院的资料还是被尼德霍格拿起来看了看。



  好不容易为学院招来了几位新老师,又处理了一整天校务,老师劝洁洁云在办公室的长沙发上歇息一会再起来继续处理,她接受了老师的好意,盖着柔软保暖的羊毛毯子蜷在沙发上睡着了。老师温和地看着她入睡,抱来一床被子给洁洁云盖上,而后关上了办公室的白炽灯,轻轻关上房门,想让这位年轻的校长睡个难得的好觉。



  洁洁云睡得还是不安稳,半梦半醒的时候她感觉有人抱着她,她挣扎了一下,束缚她的力道就没有了,她微微张开眼睛,模糊看到尼德霍格的脸,她无奈地笑起来,小声嘀咕:“为什么呢……明明已经决定了要忘记以往的,却还是梦到了。”



  尼德霍格一字不差地听到了洁洁云自以为的梦呓,等她再一次睡熟后,他像从前一样轻轻摸了摸洁洁云的发顶,专注看着她的睡颜,指尖拨了拨打火机,火苗闪烁,他突然想到了偶然听到的下属聊到的歌曲。



  “因为我脑海,已有最难忘,最难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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